难不成他这双浑浊的眼是因我?
我还敢相信吗?
答案很明显,不敢。
我拜别师父称是,转身就走,却被人拽住了袖子。
我抽出匕首,割断袖子便走。
这期间,我一眼也没有看他。
看着名家大厅长长的路,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去见东皇太一的时候,那个让我心动的少年,他在路的尽头等我,我的心突然就那样系在了他的身上。
——甚至,还情不自禁地拥住了他。
少年的感情呵!就是如此冲动而不真实,朦胧的如此美好,却经不起阳光的照晒,霎那间便烟消云散。
一切如同覆水,难以收回。
至少,现下我的心便是如此。
身为女子,我还是无法忍受别人看我脸蛋的异样目光,我做了面具,简单的白玉面具,遮住了脸庞,只露出下巴颏和嘴唇。
我总会听到有人问那是谁,有人说我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,看我修长窈窕的身姿便可以知道我的样貌定然不凡,有人则说我是个普通人,装模作样。但是也有知道的,说那是国师的夫人,坠海毁容的公孙流衣。
每当我听着这些言论的时候,我总是笑,不过是个丑人罢了。
而在晚上,我还是有那样的习惯,吹埙,直到困得不能自已。才昏昏睡下。
星魂自那日以后,再也没有找过我。开始我还感觉不错,但后来越来越不对劲,我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他。
我逛街,遇见他,他也不说话,我就当做看不见他,他就那样站着看着我。
我与人辩合,也能看见他在旁边听着。
他的眼越来越清亮,又像是原来猫儿一般狡黠灵动。
他不说话,就是用目光死死绞着我,开始我很不自在,总是回瞪他,但后来,习惯成自然,我就由他。
现在,我不过出来看跳舞听说书,却还是能看见他。
他坐在我的对面,死死盯着我看。
我捧着着热腾腾的果子水,也不招呼他,就坐在哪里听着小曲。
这样真好,除了那个如蛆蝇一般如影随形的恶心玩意,我又过上了我公孙小姐的生活。
“呯——”他似是终于忍不住了呵!徒手把碗捏碎了,我用余光看着他凶恶的模样,他手间流血了,怎么?想故意博得同情吗?还以为我会像原来一样紧张兮兮掏出手帕为你擦手吗?
痴人说梦。
而我知道他为何生气了,那是因为琦斐来了。
我连忙起身做礼:
“琦斐哥哥来了。”
“泳思妹妹近来可好?”琦斐笑道,我完全忽视某个破烂玩意。
我微笑道:“自然很好,琦斐哥哥呢?”
“也没什么,泳思妹妹也来听曲儿。若是泳思妹妹后晌没事,便随我回家中一叙……”
“嘭啪——”几案被星魂一下子劈开了!周围人吓得作鸟兽散,尖叫的尖叫,跑的跑,桌子上的杯盏盘碗撒了一地,一片狼藉。
艺人也停下了说书,瑟瑟缩缩躲起来偷偷看着星魂。
他瞬间移动身影,揪住我的领子,恶狠狠道:
“好你个公孙流衣,你与他到底什么关系?男子的家那是能随便去的吗?!”
我挣扎,却挣不开,我赶紧使眼色让琦斐先走,琦斐知道情况不对,冲我做礼转身便走了。
“你放手。”
“不放。”
“你不放是不是?”
他狞笑,道:“是。”
我抬脚就往他命根子踹去,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孟浪不堪,惊讶间,我已经踢到了我想踢的位置,他蹲下身,脸一下子就变得如同蒙金一般,捂住要害,眉头一下子拧住,似是很痛。
我拍了拍身上,蹲下身来,捧着他的脸,看他咬牙切齿痛苦不堪的模样,软软道:
“痛吗?很难过吧?但是我受得,比这要痛许多。”
然后便拍拍手走开,这招是师父教的,再厉害无耻的男子若是受了这招,也是痛苦不堪的。
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,谁知下午我去琦斐家的时候,却听见有人指指点点的。
“好厉害的女人!对对!就是那个!”
“大国师对她倾心有加,可是人家不理,还把……把国师的那块儿给踹了……”
“好孟浪的女子!看身段这么诱人,不知道这面具之下究竟是何等风华绝代。能引得国师那种怪人如此穷追不舍。”
我颔首,他们能不能不要都盯着我,我都快不敢抬头了。
面具下的脸都红了……
我好像……做得是太过了些……
我不语,匆匆走去琦斐家,开门的是一个妙龄女子,杏眼樱唇,梳着妇人的发髻,我了然:
“流衣见过嫂子。”
“这就是泳思妹子!今日可算是见到了。不知为何妹子遮住面容?”
我抚脸,看着眼前热情的妇人道:
“我的脸受了伤,很是吓人,怕吓到嫂子。”
她一把握住我的手,把我拉近了院子,院子不大,但胜在干净整洁,环境清幽。
一个丫鬟正在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。琦斐往外一望,见是我来了,忙来相迎,夫妻二人相敬如宾,我看着,打心眼里的高兴,却也苦涩:何时?我才能如此呢?
我们三人围坐而谈,交谈之中得知嫂子是平民,没有名字,只叫卢娘,后来琦斐哥哥给了个名,叫卢清源,很是清冽的名。
嫂子和琦斐哥哥很是热情,非要留我吃饭,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,道:
“流衣身无长物,这一个翠玉簪子成色还好些,就赠予嫂子了,流衣与嫂子相见如故,还望嫂子不要推辞。”
嫂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接,后来我干脆给她插进了发髻,赞道:
“实是衬你!”
嫂子害羞,低眼偷偷望向琦斐哥哥,琦斐哥哥面色微红,清咳两声,道:
“很美。”
嫂子一高兴,就不再推辞。拉着琦斐哥哥做饭去了,一名丫鬟在那里照看小少爷,我过去看看,真是个粉嘟嘟的小孩子,胖肉肉的,那小嘴儿看着我一开一合,流出透明的涎水,但是却也不觉得让人恶心,反而很喜欢。
就在这时,我听见周围有马蹄的声音,却是看见拴好的门被人一脚踹开,一人表情阴鸷,直冲我而来,我头痛,起身相迎,不愿他在这里闹事。
“国师大人所为何事?”我勉强做了一礼。
“你还真敢。”他咬牙道,一手夺过我的手腕。
“琦斐哥哥和嫂子邀请我来看看,有何不可?”
我不惧,与他对视。
“国师大人,不知您光临寒舍,有何要事?”琦斐夫妇出来,冲着星魂做礼。星魂怒不可遏,直接挥手叫人,一帮飘兄就摁住了夫妇俩,我一着急,怒道:
“你别胡闹!”
“我胡闹?我的妻在别的男子家呆着,是我胡闹?”
他咬牙切齿拉住我,我的手腕感觉到疼痛。
“你究竟想怎么样?”
我不敢再造次,我自己倒无所谓,就是怕连累别人。
“你随我回家,此事便了了,不然……我不介意手上多两条贱命!”
我深呼气,星魂啊星魂,我现在恨不得一下子挖出你的心肠,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!
“你放了他们,我同你走。”
家?那是家?那不过是个面积大一些,让人提心吊胆的,外表奢华的人间地狱罢了!
他冷笑,一挥手,那些飘兄就松开了琦斐夫妇,我被他拧着手扔进了马车,马车里居然垫了软垫子,他功力深厚不怕颠簸……难不成是为了……
我立马打散这种想法,也许没准是为哪个心仪女子呢!
绝对不会是为了被他称之为没用的废物的我。
可是他究竟想要做什么!
我真是看不透。
我坐在垫子上,然后马车摇晃起来,却减少了很多颠簸。他端然坐在我对面,死死盯着我看。
我们谁也不说话,我厌了,我把目光移向别处,就是不看他,可还是能感觉到那种让人发冷的目光。仿佛已经看穿了你的所有一般。
“我不过是个废物,星魂大人何必如此相逼。”我冷笑,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氛围。
“……”他仿佛听不到我说话一般,还是那种发冷的眼神,只不过挑了一下眉。
也不理我。
我识趣,不再说话,只是心里在想,这人究竟要干什么?
玩弄我?出于男子的自尊心,还是对我动心?
呵,最后一个不考虑,第一个已经玩腻了,恐怕是第二个,毕竟我还是他的妻。
我看着他,就想起我跳海的那一晚,其实我只想听一句好听的话,也还是会义无反顾跳下去的。
不过想想,反正都是跳,好话赖话又有何分别呢?
相顾无言,两人对坐,我撩起帘子,只望向窗外。
等到了地方,我们下了马车,他扯着我的手,很痛,我只好踉踉跄跄跟在身后,他本习武之人,走路也快,现在高大起来腿也长了,我自然跟着有些吃力。
最重要的是,他的手死死捏住我的手,很痛。
我看向他的手,没什么变化,只是更加长了些,大了些,却依旧很漂亮,再看看被他握住的我的手,手掌粗糙,发红,手心一层厚厚老茧,真是自行惭秽呢。
这哪里,是一个名门闺秀的手?
我涩然,脸毁了也就算了,这手……
唉!
进了里屋,还是原来的老样子,一点也没变,我安睡的地方,还铺着被褥枕头。
“国师大人,你这是作何?怀念旧情吗?”
我冷冷道,却被他一下子按在了被褥上,他的头枕在了我的胸口,然后压住了我,我大惊,却一动也不能动,彻底被他制住了。
他闭上眼睛,似是在听我的心跳声,本来一个猥亵的动作却被他做成是理所当然。
然后他的呼吸逐渐变得轻缓,睫毛微微颤动,身上丝毫不送礼,就这样当了一晚我的被子。
可是……我还没吃晚饭呢,会被饿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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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 云澹生烟[2/2页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