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丝她不愿意承认的钝痛。
这世间的女子命运难道只能如此吗?哪怕心志坚定,眼界高远,依旧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,只要是芳华老去,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夫君怀抱新欢,屈从于世俗随波逐流。她贵为皇后尚且如此,那些民间女子又该何等委屈?
她正在出神,忽然感到船身摇晃,四下一看,画舫已经离了岸,缓缓向池心驶去。沐宁姝忙转身,看到萧岑不知何时站在船尾,熟练地撑篙划船。两人头尾相顾,一时无言。
萧岑见游船已远离岸头,便放下了篙,走到沐宁姝身边,了然地笑了笑:“娘子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?”
沐宁姝回避着他的眼神,看向远处,低声嘟囔了一句:“没有。”
萧岑扳过沐宁姝的肩,抬起她的下颌:“还说没有,眼圈儿都有些红了,为夫要是不来,娘子就要掉金豆子了。”
沐宁姝看着萧岑温和的眉眼,叹了口气:“萧郎,我并非惧怕年华老去,也非对你不放心,只是惧怕人心莫测。我真的老了,已生华发。”
萧岑抚了抚她的发端:“我知道,你我都老了,为夫的双鬓里也见了雪,只是在我眼里,娘子的美,永不会老。”
“桃林里的豆蔻红颜,萧郎果真不动心吗?”沐宁姝似乎害怕听到回答,又低垂了眉眼。
萧岑双手捧起她的脸:“为夫是有些意动,只因那女子与你有几分相似,才多看了几眼。不过即便是有朝一日美色当前,我真的心猿意马,也绝不敢越雷池一步,因为......”
沐宁姝有些好奇地看向他。
“因为害怕我一朝失身,娘子你转头就去纳面首,那为夫岂非赔了夫人又折兵。”
沐宁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方才的郁闷心情顿时好了许多。
此时画舫已经漂进了一片芦苇荡,芦苇有一人多高,将画舫遮挡得很是严实。
萧岑趁机将沐宁姝半搂半抱地拖进了船坞内,坞内可宽坐十余人,铺着厚实的茵席。他随手将茵席凑成了一个榻,便将沐宁姝按倒在上。
沐宁姝这才惊觉萧岑的意图,当然不依,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。
萧岑用膝盖压住她的裙角,慢条斯理地褪着两人的衣物:“娘子别闹,你看这芦苇荡里很是清幽,又颇有野趣,你我在此处做一对鸳鸯,岂不是应景。”
初春乍暖还寒,他怕沐宁姝着凉,便用厚氅将二人紧紧裹住,如一床锦被覆盖下的痴男怨女已是衣衫落尽。
画舫剧烈地摇摆,漾出一圈圈的涟漪,惊得一滩鸥鹭飞起,浮浮沉沉,深深浅浅,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这一叶扁舟。
日头早已失去了午时的热烈,眼看就要坠入西山。坞内终于静谧,沐宁姝枕在萧岑怀里,声音有些哑:“萧郎,我想在各州县的义学里设女学,教书先生就从女史、女官中挑选,女子识字明理,习得手艺,即便以后不婚、和离、休弃也能自立门户。”
萧岑吻了吻她的发顶:“娘子此言甚是,若天下女子皆能自强,必是万民之福。还有一事,我观登儿对其他闺秀都是泛泛,唯有对辅国将军家的女儿似乎还有些另眼相看。”
沐宁姝眼前一亮:“是老将军家的小女儿?我本就看着不错,此女性情爽利决断,喜读兵书,擅画机扩,颇有见识。”
萧岑笑道:“娘子的眼光定然不错,若是这对小儿女有意,倒也门当户对,郎才女貌。你我早早给登儿纳了正妃,等他大婚后,朕就令他亲政,你我卸下这副重担,每日只在一处厮守如何?”
沐宁姝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:“陛下春秋鼎盛,何出此言?”
萧岑抚弄着她的眼角:“我想令你安心,若有一日,你我不是帝后,就携手隐居,待我们腿脚老迈,就每日在院中的花树下对弈品茗,吾余生足矣。”
沐宁姝心头酸软,眼底涌出热意。
“只不过为夫全都应允了你,你也要答应我,今日天色尚早,咱们再来一次。”萧岑边说边再次用手上下游走。
沐宁姝的感动霎时消散,边躲闪边说:“已经整整大半日了,陛下毕竟不是当初的年纪,要保重龙体,不可毫无节制。”
萧岑不满道:“原来娘子是嫌弃为夫老了,我这就力证清白,让你看看何谓刀锋依旧。再说我听人言,有了孩子的妇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,为夫怕娘子空旷心慌,敢不尽力?”
顿时芦苇荡里又响起游船摇动的吱呀声,就连微风拂过的簌簌之音也未能盖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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御苑内的赏花会早就散了,萧青鸾和萧重明坐在廊下,重明摸着吃了太多芙蓉糕的肚子打了个饱嗝。青鸾斜了他一眼:“你就知道吃,一个下午都未见阿爹阿娘,不知他们干什么去了。”
“你放心,阿爹阿娘必然在一处玩耍呢。”
青鸾看着没心没肺的阿弟,低声说道:“你说阿爹贵为皇帝,为何只有阿娘一个?你看隋王家就有一大群好看的姐姐,多的连王府都住不下了,他家的子女很多都不是一个娘亲生的,你说咱们以后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弟弟妹妹?”
重明不以为然地说道:“阿爹才不会和其他人生孩子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这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人,你不可到处乱说。”
“嗯嗯。”青鸾郑重点头。
两个小脑袋顿时凑在了一处,只听见重明小声说道:“因为咱们父皇惧内。”
就在此时,还在画舫内朝云暮雨的萧岑突然打了个喷嚏,他拉了拉身上的厚氅,发现船坞内已被余晖尽染,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妩媚如水的娘子,再次俯下身去。
第117章 番外之红颜白发[2/2页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