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对钱晓星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。她已不指望他当上门孙女婿。她在柳栀结婚前,要了钱晓星的生辰八字,找那个神婆算了一卦,说八字不合。八字是什么字?柳栀不懂。是金克木?但也相克相生啊。是星座不合?但神婆不会懂星座吧。她狮子座不需要守护,他水瓶座需狮子座来守护。她并不在意,但要说完全不在意,那是装的。心里已生出疙瘩,留下阴影,八字成了背负的十字架。迷信心理中的疑神疑鬼,会随时间的推移,在诸多不顺的事情累积中,自我演变成一种魔咒,并以诸多不顺一边解释一边诅咒。
“小柳出差了吗?”钱母躺在病床上,问在边上打游戏的儿子。钱晓星装作没听到,打完一局游戏问他妈还疼不疼,他妈说还有些疼。第二天晚上,钱母对儿子说,“你看我,说倒就病倒了。老了不中用了。说不定有一天,一口气上不来就死了。趁我还有口气在,让我早点看看孙子,抱抱孙子。就是用一套房子换孩子,我和你爸都愿意啊。”钱晓星没吭声,只顾埋头给柳栀发短信:“明天我妈出院,我要用车子。”等了半天,柳栀回复说:“你优先,尽你先用。”问候或关心的字眼,她没说一个,也没说来探望一下。钱晓星心里绞痛。他问他妈,还疼不疼。他妈说好像好多了。他说:“把你神经治死了,对疼痛没了反应,以后你的颈椎就不疼了。”第三天午后,他开着白马车,去医院办出院手续。
“小柳到哪出差了?”钱母盯着儿子问。钱晓星正收拾着换洗衣服、洗漱用品,打包装好。钱母又问了一声,他终于答说她没出差,这几天忙,每天晚上加班。“唉……”钱母终于叹了口气说,“你姐姐要是在,肯定服侍我服侍得好好的。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啊,住院几天没撂一个脚印来。要是小曹在,说不定还能来看看我。”钱晓星心里又一阵绞痛,讷讷地辩解说:“她确实忙,再说来了也不起作用。她奶奶生病住院,她都没回去,确实蛮忙的。”他说这话是为自己要脸,可他觉得自己的脸应当扭曲了。钱母又一声叹息,说:“忙得不来看我就算了,忙得连小孩也不要了。你们这个婚姻哪,唉……我跟你说的话,你不要跟她讲。说话轻传话重……”
不受家长祝福的婚姻,真的难以幸福。钱晓星那一刻动了念头,回头就向柳栀提离婚。快刀斩乱麻,割断一切情欲之索,就像他妈做的神经丛阻滞术一样,忍着短痛一刀下去,是为了今后永不再疼。
其实柳栀又何尝没有这样的念头呢?她已作了最坏的打算,就是离婚。所以她更要自立自强。而这又恶化了夫妻关系。都说婚姻需要每日的呵护与经营,可一旦有了趋势性下滑的预期,任何修补、任何改善的努力都会大打折扣。有时柳栀在看股市指数跌势时,会联想到她与丈夫的感情线:偶尔的一次和谐与亲密,只不过是漫漫阴跌途中的一个小反弹,关系恶化的大趋势已难以反转。
唯一可能实现关系反转的,就是添个孩子。作为近距离的旁观者,两家老人和小色姐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,并以自己的方式向钱晓星和柳栀作过表达。孩子的力量是无穷的。如果有了孩子,孩子便成了家的圆心。这个圆心以超强的引力,牢牢吸引着其他成员围绕旋转。没有孩子的家是虚幻的,也是缺少向心力的,夫妻在纠缠旋转中会渐渐离散。
孩子问题袭上心头,次数要多于离婚的念头。小夫妻俩有共同的这种心理活动,有时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问题,只是都闷在肚里,互相不知。
肚子不见动静,肚子里的事多杂烦扰。即使男人在夜间进入女人的身体,也无法探知女人的想法,毕竟肉体的交流不等于语言的交流。女人闭着眼,也闭着嘴,一副任人宰割的受难模样,有时让男人讨厌自己。但起码,共同的心理表明双方都有意愿挽救婚姻,而不是破罐子破摔。
爱是明智的,恨是愚蠢的。
(本章完)
第46章 虽未离婚,已渐离心(4)[2/2页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