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琰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,但还是老老实实回道:“水有源,树有根,树当然在这儿。”
朱樱突然转头望着他,“那你说,我是水,还是树?”
郑琰民不知怎么回答了,静默着没有出声。
朱樱自己作了解答,“大约是水吧,因为我有源,却没有根,我的根,不在这儿……”她的声音越说越小,小到几乎不能听闻。
郑琰民却听见了,良久轻轻的答道:“其实,你可以留下……”
你想我留下吗?
这句曾在心中千回百转过的,曾在梦里喃喃而语过的,此时亦差点脱口而出,却在出口的刹那,被朱樱死死压在舌尖底下。
不过短短六个字,却仿如沉重的石山,尤如千钧,重重的压在她的唇齿之间,压得她心口疼痛,她却不敢搬,也搬不开。
再次喝了几口酒,感觉到酒气涌上脸颊,心头亦增添了勇气,将酒囊丢回他的怀里,压下心底的仓惶,笑着将脸转向他,似是玩笑又似是认真的说道:“我们虽相识不久,亦算是朋友,可你还没看过我的脸呢,你想看我的脸吗?”
不等郑琰民拒绝,朱樱已缓缓而又坚决的取下了脸上的面具。
面具从脸上慢慢移开。
郑琰民只恨今晚的月光太过明亮,竟将面前的那张脸照得如此清晰,清晰得能看清她眼中的任何一个细小的情绪。
她的脸在面前逐渐泛白,眼中一抹伤痛猛的涌上来,又很快消失,象湖水的潮涨潮落,迅猛得让人难以发觉。
可郑琰民却看见了。
既难堪,又莫名的心中一痛。
他知道,这一切都缘于自己。
他不想这样,只能怪今晚的月亮太明亮,照得她的脸,是那么的清晰,尤其是那块大大的胎记,显眼得让人都恨不能上去挖下来,或者是拿块布给遮住。
那张脸,就象是一幅上好的画卷被洇了一大块墨汁,画毁了,人,也毁了。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明明没有害怕,也并不是厌恶,却仍是忍不住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。
他想收住他的脚,可那双脚似乎不受控制般,就象不是他的。
他垂下头,心中一个念头特别清晰。
今日这一退,从今往后,他与她之间,再没有任何可能。
就是朋友,也做不成。
心中不由哂笑,郑琰民啊郑琰民,亏你还自诩清绝离尘,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一个,也不过是染了红尘的尘世之人……
重重念头之下,只见面前的人轻轻一笑,毫不在意般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,待脸上的胎记重新遮掩住,才状若随意的对他说道:“我今儿来是向你辞行的,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帝京回大雍关了。”
“你……要走?”他艰涩的出口。
听说她要走,心中竟莫名的难过和失落,他听到一道不似他的声音在问,“你这一走,不知何时再回?”
“谁知道呢,也许一年,也许三年,也许一辈子也不回了。不过你放心,我答应你的酒一定会送到,就是我没回,也会让人带回来。”
说完,她朝他摆摆手,“好了,话说完了,我也该走了,郑大少爷,再会。”
“再会”两字出口时,她已转身而去。
直到她身影快消失,他才醒神过来一般喃喃出声,“再…会……”
可惜她已听不见了。
第六十三章 辞行语[2/2页]